說實話葉為安真沒想到賀淩宸居然會不想回來, 不過他既然不想回來，繼續在外面歷練一下也不錯，只是他如今不過是軍營最底層的小兵，因此肯定要多安排人看護的。

其實賀淩宸在軍營待一段時間也好。

只是這樣一來, 他就得多費心了, 本來準備等賀淩宸回來就傳位給他的，自己則搬到皇莊上去，育種的事情還是他在旁邊比較好, 成功的概率也要高很多。

過了年賀淩宸就十七了, 有大臣的協助, 他自己距離也不遠，登基沒什麽問題，不過現在顯然是不行了, 沒辦法, 誰讓他就是勞碌命呢。

給賀淩宸回了信, 葉為安讓人將賀淩宸給李側妃的信送到琉安宮去，再讓頂替賀淩宸的人過來一趟說了接下來的安排。

他是不怕對方有一天被榮華富貴和權力迷了眼想要徹底代替賀淩宸的，假如對方真的動了這個心思，他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賀淩宸接到葉為安的回覆明顯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個請求有些任性，也知道自己身為大歷的儲君, 不該待在這樣危險的地方。

作為大歷的儲君, 還是這一輩唯一的男嗣, 一旦他出了事, 大歷怕是要天下大亂的。

可是如果就這麽回到雲京去，他會不甘心的，他想要保護大歷的江山大歷的百姓，想要待在玉前關，將戎族攔在外面。

等到他登基，他一定會讓戎族再也不敢南下傷害大歷的百姓。

他當初說要來玉前關參軍，胡老板也沒有勸他，直接免了他的債務將他送了出來，送走之前還和他告別。

“如果你幹掉戎族還能回來，老子請你喝酒，想喝多少喝多少，也省得你個小癟三兒總是半夜趁老子睡著去偷酒喝！”

一句話把賀淩宸所有離別的不舍都打沒了。

怕胡老板找自己麻煩，賀淩宸跑得特別快。

他跑得快還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躲避江縣令，趁對方沒反應過來趕緊走，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躲避渝城的小娘子們。

是的，為了躲避渝城的小娘子們，他是半夜偷偷跑掉的:3ゝ∠

後來他和王小六私下裏偷偷問過胡老板在後廚的兄弟，對方看了一眼外面撥算盤算這個月賺了多少的胡老板，見對方沒註意這才偷偷跟他們說了。

胡老板家原本在南方，以前還有個女兒，叫如意，是胡吉祥的妹妹，不過後來被富家少爺糟蹋了，胡吉祥氣不過將人打傷了，對方家裏賄賂了官府，判了胡吉祥充軍流放，還是在玉前關這樣的苦寒之地，然後他們一家就跟著過來了渝城，也能時不時看到胡吉祥。

原本他們想著，說不定哪天天下大赦，胡吉祥就可以回來和他們團聚了，可惜老板娘沒等到，兩年前就去世了，而現在，胡吉祥也去世了，當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如今一家子就只剩下胡老板自己和大廚這個兄弟了。

賀淩宸去參軍的那天剛好齊將軍帶著人打了一場勝仗，這時候附近有不少家破人亡的人想要過來參軍為親人報仇，因此賀淩宸很容易就成了新兵蛋子。

到了軍營以後，成為最底層的小兵，賀淩宸才明白大歷的將士生活得多麽艱苦，吃不好穿不暖，然而就算這樣還得拿出命來拼，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

從前在朝堂上看到武將恨不能將戶部尚書扒下來一層皮要軍餉，他只覺得對方蠻不講理居然在大殿上動手，完全沒有把皇權放在眼裏，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那些武官怎麽就沒有蹲在戶部尚書家門口守著要錢呢！

不給下面將士要錢的將軍不是好將軍，誰的兵誰心疼，看著自己的兵餓著肚子瑟瑟發抖去和敵人拼命，那些武將自然要炸的，想盡辦法要到軍餉，讓將士們吃得好一點，飽一點，也穿得暖一點。

拿命守衛大歷的，憑什麽不能生活得好一點！

“小陳，快點喝點熱水，我就跟你說，一身的汗不要脫衣服，要不然肯定是要受涼的，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和賀淩宸一起來到軍營參軍的王小六端著熱水扶起賀淩宸，將碗送到他嘴邊，嘴裏埋怨著，“我可是聽說了，軍營裏的大夫都超兇，特別特別兇的那種。”

是個人都知道的，身上有汗的時候脫衣服，很容易受涼的！

也不知道小陳從前的家世是怎麽樣的，反正王小六發現了，小陳很多常識都不懂，很多事情也都不會做，剛來到渝城的時候一身細皮嫩肉的，那手摸上去滑溜溜的，比他們渝城的小娘子們還要滑溜。

算了，誰讓對方年紀小呢，跟他死去的弟弟差不多大，他弟要是沒死，這會兒也差不多十六七了。

王小六家原本就住在玉前關後面的金沙城，後來戎族南下，全家都死在了戎族手裏，他則去了渝城，聽說賀淩宸想要娶參軍也心動了，就一起跟了上來，兩人在軍營裏也有了搭把手的熟人。

他剛認識賀淩宸的時候就一直照顧他，都習慣了。

“小六哥，別說了。”賀淩宸也郁悶啊。

這幾天天氣回溫，溫度上升了不少，昨天訓練完了他實在忍不住了，就把外面的衣服脫了，誰知道居然會著涼，他這會兒正難受呢。

“小陳，小六，在嗎？”

“在呢，大牛哥啥事啊？”王小六聽到聲音連忙放下碗出去。

王大牛是從前住在王小六家旁邊的人，在軍營重遇對這個故人多有照顧，連帶著賀淩宸也被照顧了。

“啊，這兩天不少人受涼，所以將軍讓大夫們熬了姜湯，每人喝一點防止生病，要是已經生病了，就去大夫那裏，讓大夫給開點藥回來。”王大牛看了賀淩宸一眼，忍不住嘖了一聲。

就小陳這小身板，真挺不適合待在軍營的，很容易死。

“不用了大牛哥，我睡一覺就好了，咱玉前關藥材不多，還是留著，我身體好得很。”賀淩宸知道藥材多寶貴，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身體，雖然看著弱了點，但其實好得很，健健康康的，只不過從前十幾年一直養尊處優沒有吃過苦，所以一時間不習慣而已。

“沒事，過去讓大夫開點藥，咱軍營的大夫，行醫救人，都是很好的人，很溫柔。而且，風寒很容易傳給別人，你不吃藥，萬一傳給別人了怎麽辦？”王大牛擺擺手，上去就將賀淩宸拎了起來。

賀淩宸記得從前太醫好像確實說過風寒容易傳給別人，因此就沒有掙紮，穿上衣服就跟王大牛出去了。

王大牛在前面走著，一邊還給賀淩宸介紹軍營裏的事情，“咱將軍真的特別好，給我們爭取到了很多東西，這次也是將軍怕咱們生病，所以才會給每個人都準備姜湯，換了以前，呵呵！吳將軍其實不錯，但是太粗心了，連軍餉被監軍克扣了不少都不知道。”

當初玉前關的將士全部陣亡了，但是王大牛生活在金沙城，知道的自然多。

他雖然是老人，但其實也就比賀淩宸還有王小六早來了不到十天，不過他立了功，現在已經是個百夫長了。

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軍醫的營帳前，前面已經有好幾個人在等著了，不過大概只有一半看上去和他一樣是生了病的，其他幾個看上去挺正常的，怎麽都不像是……

嗯？

嗯嗯？

嗯嗯嗯？！！！

本來漫不經心掃一眼的，賀淩宸猛地回過頭看了等待的那幾個一眼，抽了抽嘴角又調頭看自己身邊正無聊地叼著幹草的王大牛，事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

“……大牛哥，我自己在這裏等著就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點回去休息，我自己沒事的，等完了會自己回去的，你就放心，快回去。”遲疑了一下，賀淩宸忍不住說道，看上去真的特別為別人著想。

“沒事，我在這裏陪著你，反正也沒什麽事情。”王大牛不在意地擺擺手，就這麽站在賀淩宸旁邊。

“大牛哥，你就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不行，萬一我走了，你溜了怎麽辦。”王大牛再次搖頭，理直氣壯的地說。

賀淩宸“……”

虧我之前那麽感動啊！

賀淩宸正想說什麽，營帳裏突然傳出淒厲的慘叫聲，“嗷嗷嗷——”

臥槽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賀淩宸驚悚地看向王大牛，而王大牛像是沒聽見般，依舊淡定得很，“看我做什麽？咱們玉前關的軍醫，那都是醫者仁心的好人，人很好的，脾氣也很好，很溫柔的，到時候你有什麽直接說就好了，別怕。”

這下不止賀淩宸了，就連其他人都忍不住朝王大牛看了過去——脾氣很好？很溫柔？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就是因為這些大夫一個都不好惹，所以很多人寧願小病自己好起來，也不想過過來軍醫這邊開方子喝藥！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王大牛這樣的人負責看著，防止還沒進營帳就被嚇跑了。

後來陸陸續續進去的人果然沒一個逃過慘叫的，很快就輪到了賀淩宸，然而站在營帳門口，他怎麽都不想進去，猶猶豫豫磨磨蹭蹭的，還是王大牛不耐煩了，一腳將人踹了進去。

“磨蹭什麽，趕緊的！是不是爺們啊，唧唧歪歪像個娘們一樣！”王大牛一邊說著一邊也跟了過去。

等到老大夫一針紮在他胳膊上，賀淩宸忍不住嚎了出來，他才發現這群軍醫絕對都是故意的！

看那胡子翹起來的角度！

紮完了人，老大夫才給他開了個方子，讓他下去領藥喝，滿臉的不耐煩，和王大牛口中溫柔脾氣好的軍醫大大完全不一樣。

這明明就是超兇超兇超級兇啊！

:3ゝ∠大夫果然惹不起！

站在門口聽著營帳裏面熟悉的慘叫聲，齊將軍伸手撫了撫嘴上的寶貝胡子，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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